长津湖：意志与冰雪的对决

“

长津湖地区根本不适合军事行动，就算成吉思汗也不会征服它

——陆战1师师长 史密斯

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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胜负的关键

长津湖战役，又称长今湖战役。是朝鲜战争第二次战役中一场决定性战斗。战役发生的地点长津湖，位于朝鲜东北的盖马高原，平均海拔1340米，有“朝鲜屋脊”之称。长津是汉语，它的意思就是“长河”。

长津湖地区有两个显著的特征：第一个就是冷，非常冷。

盖马高原年平均气温1~2℃，月平均最低温度-15℃。在战役爆发的1950-1951年冬天，又是长津湖自1888年有温度记录以来最冷的一年。由于拉尼娜现象和蒙古寒潮的双重影响，该地区气温一度降低为-40℃。据美军陆战队队员波奇回忆，11月某天清晨他看到温度计显示甚至达到了-54℃。

零下40度是什么概念呢？1911年12月挪威探险家阿蒙森在南极测得的温度是零下35.5度。而根据德国士兵科朔雷克对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回忆，1942年11月当地温度是零下15度。

坦白讲，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这么一场战役，我们很难想象人类如何在这样极端的气候下进行战斗。现代医学表明，人体最舒适的温度是17-22度，即使是穿着厚羽绒服，能够忍受的温度下限也不过零下34℃。因此，在零下40度进行战斗，与其说两军战略战术的较量，不如说是人类意志与大自然的对决。

言归正传，说说长津湖地区第二个特征——险要。

从军事角度来说，长津湖地区不仅危险，而且重要。为什么说“险”呢，首先是它常年为大雪冰封，因此导致军事双方行军不便，辎重运输困难。其次是高原山地决定了军事双方的行军路线会被限制在山谷之中。数量庞大的军队为避免拥挤必须分兵而进，这便导致容易受到伏击。

在中国军事史上，类似的地形有太行八陉。“陉”即山谷。昔日韩信过太行攻赵，李左车对赵军献计：“今井陉之道，车不得方轨，骑不得成列。”因此应“从间路绝其辎重”。汉末曹操讨伐袁绍余部，率军入白陉过羊肠坂道。留下了名篇《苦寒行》：“北上太行山，艰哉何巍巍！羊肠坂诘屈，车轮为之摧”。足见山谷用兵是死地后生，棋行险招。

那长津湖地区这么“险”，能不能不守？答案是不能，因为它还“要”。朝鲜北部的狼林山脉，平均海拔2000米，它不同于人为划分的38线，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地形分界线。后来抗美援朝之所以分为东线西线，就是因为这条不可逾越的天堑。当时，朝鲜人民军在联合国军的打击下一路败退，平壤失守后，只得在江界设立临时首都。在这种局势下，美第10军意图经由狼林山脉东侧的长津湖，北上直取江界。然后向西转进，包抄西线志愿军后路，在圣诞节前结束战斗。即使不懂军事知识的人也能看出来，长津湖地区是江界的门户，也是战争胜负的关键。

2

彭的口袋

那这么重要的地方谁来守呢？中方钦点了原计划解放台湾的第9兵团。一支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的精锐之师。

在朝鲜战争爆发后，美军第7舰队进入海峡，实际破坏了中方原本的计划。可9兵团已是“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”，为此中方选择将计就计。于9月7日派陈毅向9兵团军以上干部传达中央指示：解除解放台湾任务，北上山东准备入朝。

到10月29日，朱德亲赴山东召开9兵团入朝作战大会，对团以上干部下达了作战指令。11月1日-4日，第9兵团陆续从山东登车秘密运往沈阳。随着越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，士兵们才得知要进入朝鲜而非台湾。

由于时间仓促，9兵团久居南方，不曾装备防寒衣物。所以只得穿着南方的单薄棉衣，踩踏胶底鞋，开入冰雪遍地的朝鲜。15万平均年龄20岁的志愿军战士，即将迎来人生最大的考验。

志愿军在冰雪中行军

制空权的丧失，致使志愿军只能在气温最低的夜晚急行军。很多战士听说过朝鲜冷，却想象不到那么冷。眉毛睫毛都结成了冰，脚踝手指一会儿就冻成了黑紫色。9兵团第一天行军，就有700多名战士被严重冻伤。

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伏击战即将打响。彭帅以诱敌深入的战术在长津湖设下了天罗地网，目标是全歼陆战1师。10月27日，十余万志愿军奉命潜入长津湖各处险要，匍匐于白雪茫茫之中，只待大鱼入网。

与中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坐拥世界上最强大军工体系的美军，为冬季作战做足了准备。棉夹克，羊毛大衣，鹅绒睡袋，当然还有烤火鸡。海军陆战队不惜耗费数百万美元，研制了一种特制的缚带防水鞋，以防止严寒中士兵的脚被冻伤。

可即便如此，零下40度的严寒还是超越了科技，一位美军中士回忆道：

“无论穿多少衣服都不能保暖，更谈不上舒适了。你被手套、风雪大衣、长男内衣、头兜和所有的东西捆得紧紧的，肯定会出汗。结果是，一旦你停止不动，汗水就会在你那该死的衣服里结成冰。”

陆战队在吃火鸡

如果包成粽子的美军都难以忍受，那仅穿单衣的志愿军处境可想而知。彼时，由于食物不足，匍匐的他们只能以雪充饥。到了晚上，几个人用一条棉被抱团取暖。阵地上死一般的宁静，只有风雪声夹杂着心跳的节拍，没人敢睡去，因为睡着就可能不会再醒来。

3

珍爱和平

11月26日到12月13日，中美爆发了长津湖战役。据主帅彭德怀回忆：“我兵力、火力预先适当配备，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敌阵，用手榴弹、刺刀与敌短兵混战，使敌优势火力不能发挥，此种打法，敌人未曾见过...舍此没有第二种办法”。

凭借这种搏命的战法和顽强的精神，志愿军最终取得了胜利，歼灭北极熊团。但由于装备落后和冻饿交加，又遭受美空军、炮击与火箭弹的严重打击，已经掉入口袋的美第10军还是成功突围，从兴南港撤离。

战争的结果是残酷的，宋时轮指挥的第9兵团战斗伤亡19202人，冻死冻伤28954人。累计减员48156人。美军战斗伤亡10495人，冻死冻伤7338人，累计伤亡17843人。两军因天气寒冷造成的伤亡分别达到了总伤亡的60%和41%。宋时轮后来在其回忆录中认为，长津湖战役“其艰苦程度超过长征”。

战争中，志愿军有三支部队成建制被冻死在阵地上。1950年12月美军撤退至水门桥高地时，侦察部队发现散兵坑中的防御者没有开火，走近看才发现整整129人已经冻死。继续往前走，又遭遇了冰雪中埋伏6天6夜的志愿军袭击，“这些战士冲锋时才发现双腿已经冻得坏死，因此不得不爬着向前进攻。”

后来，人们还在一名“冰雕连”志愿军战士的口袋里，发现了这样一封遗书：

我爱亲人和祖国

更爱我的荣誉

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

冰雪啊

我决不屈服于你

哪怕是冻死，我也要高傲地耸立在我的阵地上

湖光粼粼，如荧幕般投射出厮杀的残酷。珍爱和平，愿战争永远不再到来。